波特蘭庇護床位一年新增1500個 為何仍有那麼多人無家可歸

（本報綜述）濕冷的十一月清晨，波特蘭北Killingsworth街旁，幾名剛從庇護所走出的無家可歸者裹著外套、在昏黃街燈下點著菸火取暖。有人匆匆登上“免費的”公車，有人縮在街角，有人試圖聯絡社工問問“今天能不能找到工作”。他們的面孔疲憊而安靜，而這座城市正在試圖用前所未有的速度為他們準備更多睡覺的地方。

波特蘭市長威爾森正在兌現他的競選承諾：在2025年12月1日前新增1,500張庇護床位。對於許多市民而言，這是第一次看到市府在一年內以如此速度推動庇護建設。市府統計顯示，今年已新增890張由市府資助的過夜床位，下週還將再開出200張，另有超過500張“機動床位”可在一天內啟用。

許多政治觀察者坦言，原以為這只是口號。“我沒想到他真的做到了。”曾推動庇護擴充公投案的公共事務專家拉維說。

但對走在街頭的市民而言，另一個更刺眼的數字仍擺在眼前：目前麥魯瑪縣約有7,500人露宿街頭，比市長威爾森上任時多出1,000人。即使所有新床位全數滿床，仍會有約6,000名居民睡在公園、街角、車裡、橋下。

“我們的目標不是把床位數字做大，而是要確保在有人願意走進來的時候，我們能接待他們。”威爾森說。這句話既表達了他的信心，也透露出現實的艱難：床位有了，願意住進來的無家可歸者卻少之又少。

一張地墊，能改變什麼？

許多批評者指出，市府新建的大多是“過夜庇護”，晚上九點開門、早上六點關門。有人在寒夜裡得到一張地墊和一條毯子，天亮後又回到原本的街道。“這不是住房，只是把人暫時安置在視線之外。”曾支持威爾森的社福機構主管迪利漢蒂說。

另一位在庇護所排隊的38歲男子對記者說了句令人印象深刻的話：“這裡讓我能睡，但我真正需要的是能夠養活我自己的收入。”他等待著“能幫他找到方向的人”。

對許多露宿者來說，“睡在哪裡”不是唯一的問題。“明天要去哪裡？下一步怎麼走？我能不能找到工作？能不能洗澡？我的藥在哪裡？”這些更像是每天如影隨形的考題。

市府行動快速，但爭議也同樣快速累積

威爾森的行動能力獲得不少肯定，但同時也伴隨反彈。市議員莫里洛公開質疑，市府的露營禁令執法“可能利用庇護床位作為驅離的合法化工具”。

她直言不諱地說：“一張地墊能讓無家可歸者更接近住房嗎？不，地墊頂多是給他們一夜的喘息而已。”

市府的回應則是：“我們不能等所有資源到位才採取行動，這是緊急狀態。”

希望不在床位，而在“下一步去哪裡”

波特蘭過去也試圖解決無家可歸問題，前市長惠勒曾承諾在2018年前終結露宿，但沒有成功；新建的24小時庇護中心確實安置許多人，卻無力阻擋整體趨勢。

成功案例不是沒有。加州的一些城市、聯邦“退伍軍人住房優先”計劃都證明：如果住房與服務同步展開，露宿人口確實能下降。

這也是許多服務提供者對威爾森提出的期望：“庇護所不能只是存放人的地方，它應該是讓人邁向下一步的起點。”無家可歸服務聯盟“Welcome Home”執行長霍根說。她說，許多入住者告訴她，他們進到庇護所後，只拿到一瓶水，然後被告知“需要協助就自己打211求助”。她質疑，這樣的做法是否真的能算是提供服務。

夜間庇護，是開始，不是結束

威爾森表示，他每週都在召開增加可負擔住房的專案會議。他知道，如果沒有住房，即使庇護床位再多，街頭的帳篷仍不會消失。“無家可歸問題的根源就是住房。”他說，“我們不能只做庇護，兩條路線必須同時往前衝。”

對波特蘭而言，新增1,500個床位或許是一個進步，但不是結局。市民行經市中心、人行道、公園時仍會看到那些帳篷、購物車、濕透的棉被與背包。這些畫面提醒我們：庇護所能提供一個夜晚的溫暖，但無法替代一個真正的家。

而對那些等著進庇護所的市民而言，希望或許在於：明天醒來時，不只是有地方睡，而是有人能告訴他們：“接下來怎麼辦。”